原以为是上天注定的良缘,可死在秦将刀下的那刻,
我才知道我一直活在一本以他为主角的话本子里。而我只是甜宠文中的一个路人乙,
是他为了刺激女主正视心意的一件工具。被这对颠公颠婆弄死三次后,
我决定图那个官最大、心最软的将军。1.母亲病逝后,父亲急着再讨一门媳妇,
在我八岁生辰就将我卖入了青楼。十五岁我要开始迎客那日,醉仙楼因窝藏罪犯查封,
我与楼里的姑娘在经过九天的盘查后终被放了出去。我身无分文,并无去路,
唯记得有一姨母在我幼时远嫁北边,曾待我极好。我欲投奔之,却在途中遭遇匪贼,
被随行商队推出去做了“买路财”,幸得一将军路过得以相救。这七年来,
我学的是榻上功夫,练的是***纤腰,还生来一张巧嘴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
楼里的姐姐常掐着我的脸,笑骂:“是个狐媚子来的。”我自认为手段也到家,
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,可偏见了那人,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,
往日的胆子不知道哪里去了,何谈扑上去,单看他一眼,我腿肚子都要暗暗打颤半晌。
卫照端坐在案前,手上拿了卷竹简,黑衣劲装,迫人的很,察觉是我,眉毛都没抬一下。
我心里叫苦做得什么孽呀,实在遇见木头成了精,眼里装不下女色。脖颈间隐约发疼,
像在提醒我什么。我哄着自己凑过去,扑通一下跪在了卫照跟前,低头的瞬间脸上便挂了泪,
委屈地很:“将军实在不肯收我,便将我送走吧。”卫照凉凉地看了我一眼,
到底放下了竹简,我三天两头就要搞上这一出,他约莫是习惯了,
巡视了半晌后吐出两个字:“原因。”被他漠然地盯着,我心虚地很,但这次的理由很成熟,
又让我硬气两分:“玉珠知道自己名声不好,可也容不得别人说闲话,将军,
我没名没份住在您府中,这算什么呀。”话落,我呜咽偏过头落泪,像是没脸活在世上一般,
唇瓣都气得颤动起来。卫照拧了拧眉:“府中有异心者,当发卖出广阳城,军中闲话者,
杖二十,你只管告诉我是谁。”我哑了哑,脑海里闪过几个面庞,
青儿昨日才给我做了好吃的,不成,离枫姐姐刚答应要教我耍枪的,
不好坑害了她……我硬着头皮,声音越来越小:“是外面的人。”气氛忽然沉寂起来,
卫照分明的指节重重地敲在桌案上,我咯噔一下,恨不得打自己的嘴。蠢呐,
但凡是和将军府沾了点关系的,广阳城的百姓都恨不得当尊佛供起来,更别提编排了。
浓如墨的双眸带着凉意,我攥了攥自己的掌心,这下是真想哭了。
胡乱辩解:“玉珠就是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。”“我说过了,你习字读书,有所技艺,
将来离了府能安身立命,就是在报答我。”是,他卫照救回府中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,
有的习了字,做了教书先生,有的武有所成,保家卫国,再不成,农耕纺织,
在广阳城中总不至于流离失所,饿死街头。我嘴里直发苦,何尝不羡艳这般活着。
上好几辈子我都十分听他话的,可我是命运安排好了的路人乙,身上有除不掉的巫咒,
只要踏出这将军府,秦将那疯子便会闻着味找来,最后在他与女主互通心意后,
将我随意地杀弃。我想明白了,与其和秦将斗智斗勇倒不如一辈子躲在将军府,
那疯子权柄再大,还能从庆安的战神将军手中夺人不成?活着可真难呐,我嗫嚅了半句,
还是被他听见。卫照叫我伸手,我憋红脸巍巍战战地探出一只,他就着案上的竹板,
下了十分力,啪啪给了我几下,掌心红通地厉害,我还不敢哭也不敢躲,
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。他真的气到了,豁然起身,斜眼瞧着烛台上的火,
叫我跪到蜡烛熄灭才准走。敲打道:“不想学,吃不得读书识字的苦,赵玉珠,
你告诉我哪里有这种舒服的路?”2.又又又无果,我倒在软榻上唉声叹气,
青儿捻着木签给我上药,眉毛眼睛皱在一起,心疼极了。在那种地方呆了那么些年,
我一身肌肤养得又白又嫩,受不住这样的罚,膝盖手心青紫交加,肿得老高。
青儿见我眼尾发红,两包泪装在眼眶里,手上的动作愈发轻,呼呼地吹:“不痛不痛了啊。
”“将军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呐。”我扯出一个笑回她:“不重不重,是我该的。
”何况比起枉死在秦将的刀下,这多轻啊。被卫照罚了后,我终于老实了几日,
不敢造次地继续温习学了三辈子的字。将军府不大,人也少,除了卫照,
只有他常年礼佛的娘亲,所以一直都是很冷清的。这日,外面却吵闹异常,
各种人声混杂在一起,简直是要炸开了锅,闹得睡梦中的我不得安生。
青儿跑进来朝我挤眉弄眼:“玉珠,你还有心思睡觉,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哇。”我不明所以,
换好衣衫魂都没来得及清醒就被她拉了出去。庭院中,是卫照的母亲,她身着淡紫,
眉色温柔,朝我挥手唤我过去,我行了礼便莫名地被按坐在了一面薄纱屏风后的木椅上。
接着闹哄的庭院安静了下来,夫人点点头示意开始,旋即模糊的眼前走过一个个男子,
昂声介绍着他们的体征,官职,家中情况,军***勋……我表面在听,心里却要麻了,
脑中揉作一团,慌乱地找不着北,脸色惨白。卫照这是摆的哪出,终于受不住我的多事,
要尽快把我丢出去了?夫人说:“玉珠,你若是有心仪的男子,看中了便告诉我,
我会替你做主。”我更加确信心中猜测。我抱着纂刻着他们生平的竹简,蹲在卫照的书房前,
一想到出了将军府,我的生命就会随着话本子流逝直至被抹去就忍不住想哭。
我将头埋在双膝间惆怅难过,身子凉飕飕的,这样下去定然会发烧不可,我却无暇顾及,
直到铺洒的月光被宽厚的身影遮住,带着体温的狐裘盖在我的身上裹得我暖暖的。
卫照叫我起来,见我不肯动只好半跪下来问:“怎么了?”“怎么要在我这里委屈。
”哗啦一声,竹简四散,我抬头,圆月下他的冷峻都被镀上一层温柔的华光。“我不闹了,
我好好学,将军不要赶我走,可不可以?”我抓住他的衣袖,泪眼晶莹,祈求着能多活一天。
卫照蹙眉,似乎明白我的误解。他正色道,多大义凛然似的:“我教府中之人安身立命,
有所本事,可你若实在吃不下那份苦,为你寻得良人庇佑,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。
”“今日与你相看之人皆是我部下,品行端正,能力出众,堪为良配。”“玉珠,
你若有心仪之人,我让母亲替你做主,让你从将军府出嫁。”这还是卫照么?我瞪眼瞧他,
将军仍旧是那个将军,高大勇武,如立世之石,可他的心分明是软的。所以,
我连读书认字的苦都不愿吃,想没出息地将就一辈子,
他便真的替我寻了一种将就的法子……3.上几辈子的我和卫照并无这等交集,他不近女色,
冷面铁心,虽救了我,可我见了他就害怕,更只视他为救命恩人,遂没生出什么歪心思。
唯照拂过我一句:“将来伤好后,可有去处?
”姨母只是我从楼中出来后无处可依惘然间的那股劲,但这么多年过去,我早忘了她的容貌,
她究竟嫁往了哪里。我懵懵摇头,答不上来。卫照提点我:“广阳城的女子皆可自立女户,
独自成家,这里民风淳朴,互惠互助,你若有一门谋生的技艺,便能很好地活下去,
可会什么?”“女红?”我咬唇羞愧:“一方锦帕也不能很好地做成。”“厨艺?
”“小点的时候厨房帮忙烧烂了好几口锅子。”“耕作……”他声音囫囵着,我没听明白,
疑惑地抬了抬头,卫照打量上下,将喉间的话吞了回去。“既都不会,
那你可在城中支一方小摊,转卖一些常用的物件。”“做商贩?但我——身子弱,
晨时夜间受不得风,一吹就倒。”我抹泪,怕他骂我,先痛恨起自己像个没用的废物。
卫照沉默片刻后又道:“既如此,城中有一小学堂,瓦房庇佑,上值晚下值早,不受风,
你便去教那些幼童认字,做个女夫子?”楼里的女子要学曲,我是认得好些字的,
却异常惶恐我这种身份如何做得了夫子。我不自在地攥了攥手,卫照看出我的犹豫,
宽慰我:“广阳城是边城,曲枫在军中组建了一支女子护卫队,她们日常训练重,
无暇顾及家中,便将孩子托管在了小学堂,你不必觉得教不好他们,只是识字而已,再大些,
有志者自会入私塾精益。”下半生不受风吹雨淋,白眼寒霜,
我这般出生的女子也能得人尊重,自在随心地活着。没人知道那一刻的我有多高兴,
我重重应声,语无伦次地向卫照保证:“将军,多谢您……”上几辈子,我也的确做到了,
卫照让我先和广业学堂里的老师学习月余,再去小学堂考核,若通过了,便能上值,
成为女夫子。我勤勉努力,不负他望,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踏实,顺利通过了考核。那天后,
我没再见过卫照,军中忙绿,即使他说,有何问题都能寻他,我也不愿因小事烦他费心。
得了女夫子的身份,小学堂安排好住所,我没理由再留在将军府,我拜别了夫人,
留下手抄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经文赠予卫照,以求菩萨保佑他百战百胜,平安顺遂。
可四个月后,我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秦将的私宅之中。
4.我忽然探觉世人眼中近乎严苛的将军生了一颗多悲天悯人的心。他妥帖强大,
任何难事面前游刃有余。卫照,你救人无数,会记得我么?
会偶然听见我的死讯后停顿一瞬并为我感到惋惜愤怒吗?我喉间哽咽,掩去眼眸中的复杂,
有些可怜地:“那这个男子为什么不能是将军呢,玉珠爱慕将军啊!”我抓他更近,
满身馨香弥散。为了保命,这半个多月我不再与上几辈子一般怕他远远的,我壮着胆子,
借他的话,一有机会便请教他,缠上他。他训我懈怠,训我求学心意不诚。
可唯独不训我无药可救,唯独不信我的“玩笑话”。“玉珠,你年岁如此小,
分的清什么叫恩什么叫爱么?”“我如你这般年岁的时候,你还是个小娃娃。
”许是我的认真太过执拗,卫照听了进去,他觉得荒谬,站起身丢开了我的手。
我听明白了:“我……我不嫌弃您大我八岁。”他脸色微变,动了情绪,
冷嗤道:“可我忧心你小我八岁,此刻昏了头!”“我府中清贫,并无财物,我旧疾患身,
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死在战场上,我性子沉闷,更体贴不了姑娘,赵玉珠,你说说,
你图我什么?”我图你官最大,图你心最软,图你一旦与我有了联系一定不会弃我不顾。
毕竟你路上随意搭救的一只小猫,你都会为她安置归处。卫照又喊我名字,
我被他的自嘲镇住,什么话都吐不出口。夜风刺骨,再暖的裘衣也冷得我浑身发颤。
卫照弯腰将狐裘束紧,伸手拉我:“起来,回你的房间去。”“赵玉珠,我非要赶你,
可你日后想要什么,想怎么活,你终要思虑清楚。”5.我当然知道,卫照是我的救命恩人,
试探引诱他半月,他实在对我无意。我本不应该过分强求他的,
可命中注定的死亡让我只在他身上看见了转机,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重来多少次,
我也不知道最后的我会不会被逼成一个活生生的疯子。
能怎么活的前提不都是我能活下去么……随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,我忧思愈发深重,
饭用不下觉睡不着,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。青儿担心我,问我发生了何事,
我如何向她开口,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。
若她知道广阳城人人敬仰的将军为一青楼女子所肖想,怕会觉得我不自量力,觉得我恶心。
她忧我所忧,解决不了我,便请来能解决我的人。曲枫姐姐把我推出门,
给我一柄长枪叫我发泄。我不愿动弹,她就恶狠狠地盯着我不许我走。
他们军中的都是些恶霸,我掩面大哭,肆意流露出心中的惶恐害怕。青儿急得团团转,
曲枫倚着树就这样定定瞧着我,忽然,她开口:“玉珠,你喜欢将军吧。”我愣然,
连眼泪都忘了流。我连她们眉目间零星的折痕都不愿意放过,生怕描摹到半分厌弃。
山坡上的风声似乎都静止了。我胆怯地垂下头。青儿哎呦一声:“玉珠,
你这少女心事什么时候揣上的,我都不曾发现呢!
”又分析起来:“怪不得方前府中来了那么多青年才俊,你一个都未瞧上,
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哇。可将军他人好是好,但冷心冷清惯了,肩上的担子又重,
这场仗没大胜之前,怕实在无心儿女情长,这可怎么办呐……”离枫拍了拍手,
揉我的头:“哭什么哭,没出息。”“你要什么合该自己争取。”她们眼中毫无偏见,
我心绪难言,瘪瘪嘴一下子把两个抱在怀里。离枫嫌我肉麻,想起往事,
捕寻到一丝蛛丝马迹,哼笑道:“没有私情,我看未必。”6.离枫姐姐说,
最拧巴的人就需要最大胆的法子来治。从醉仙楼脱身后,我再没穿这般少过,寒夜时分,
缩在被褥中都冷得打颤。青儿为我放哨,说人就要到了,
笑嘻嘻地合上了门间比了个“我看好你”的手势。她们都笃定,
任凭再坐怀不乱的君子在喜欢的人面前如何能不露出马脚,何况这是一剂猛药,
定能探出卫照真正的态度。昏黄烛火飘摇中,我听见钝钝的叩门声,
我最后看了一眼铁架之上挂着的那盏熏香,狠下心来虚弱地唤了声:“进。”卫照推门而入,
瞧见的便是我憔悴的模样。我闭上眼,提前向他道了句“对不起”。我没有时间了,
我不探卫照的真心,我只求将军府能给我一个避难之所,让我躲过注定的轨迹,
不再受往复身死之苦,可以好好地活一辈子。卫照察觉我面色的确难看,
不是骗他:“怎么没请大夫。”他点了灯,神情严肃而显得迫人,
却始终停步在三米外:“我去为你请。”我当然不能放他走,
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:“将军,您来看看我,我好难受……好难受,
我是不是就要死掉了。”我又哭又闹,泪豆大般往外冒,扯着嗓子凄苦万分。
我瞥见卫照整个人僵硬了一瞬,拳头握紧朝我这边走来,他斥道:“说什么胡话。
”他坐在床沿,生有厚茧的掌心抚上我的额头,眉间皱在一起。很烫。他有些气急,
话重了两分:“近日军中繁忙,我未得空不曾归府,你是不是又坐在我房门前哭。
”我才没有那样幼稚,我撇开他挣扎着要起来,自怨自怜道:“我还以为将军生我的气,
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看见我了。”他许是觉得与我一个病人计较何必,
好声好气地与我讲道理:“你年岁尚小,分不清自己的心意,为了贪懒,常做些糊涂事,
我生气一时,但并非不管你了,玉珠,你听话些。”卫照把我按下去,
将被褥又往实心里掖了掖,他其实话少,此刻为了宽慰我,却絮叨起来。
外头偷听的青儿脸热,瞪大了眼睛,曲枫挠了挠耳朵:“啧啧,
咱们十五岁被你训练得那么狠,你可没顾惜军中的兄弟们年纪小。”屋内熏香飘散,
虽药量不重,可我早早闻着,身体已然不对。我耳间嗡鸣,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。
我只知道今日过后——他大抵会觉得青楼女子再如何教导也是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。下作,
肮脏……他或许会后悔那日打马路过救下我的命。我眼眶生热,
在卫照没反应过来前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往我身前放。严实的被子被我踢开,
我只穿着一件小衣亵裤,再无他物。我低头去蹭,用尽我曾学了八年招数,
声音能掐出水般:“嗯…哼…将军好生摸摸我的心,玉珠就能真正感受到将军不讨厌我了。
”我还没能再进一步,卫照反应极快,他豁然起身,瞳色之中震惊冷冽。
他一句话也不说急步向外走,步履之间却没了来时的踏实从容。意识到什么,卫照一顿,
浑身上下都围绕着一股煞气,回头时眼中除了愤怒还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。他咬牙切齿,
骨节被攥得咔咔响:“赵玉珠,你……你可真是长本事了!”7.药效发作如群山倒,
我的心脏酥麻,犹如万千蚂蚁啃咬。我受不住这样的苦楚,整个人哆哆嗦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