抓嫖实录
两台简陋的手持DV被田山野重重地放在桌上：“电视台就用这设备？”
还是昨天那间会议室，只有文静和田山野两人。
“对呀，这种纪实类的跟拍，机器越小，风险越小。”文静保持着耐心。
“咱们到底要拍什么呀？”田山野胆怯地问道。
文静压低了声音：“今天警方要端掉一个卖***窝点。”
“会有危险么？”田山野结合起昨天小姚给自己讲的故事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。
“害怕啦？别怕，全都听警察的，不会有危险。”文静脸上的笑给田山野带来了一些力量。
两人乘电梯来到地下车库，田山野跟着文静钻进一辆不起眼的轿车。田山野看了眼拍挡杆，又看了眼文静，说了句：“可以呀，手动挡？”
“嗯，祖传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哎……这是我爸的车，他舍不得换，也不给我买新车，我这点工资也不够自己买的，我这工作性质，成天跑来跑去，哪离得开车啊……等我哪天不干了，准能考个职业车手……”文静抱怨着，启动了汽车。
“那你爸还挺有远见……”田山野打趣着。
“小野，听你口音是本地人吧？爸妈也都在这边？”
田山野耳膜一阵刺痛，阴下了脸：“对，本地人，我妈在市里卖茶叶，我没爸……还有，叫我小山就行。”
“哦，对不起……”虽然没注意到田山野的表情，文静却也感受到了他的气场。
察觉到唐突，田山野便又缓和着：“没事，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去世了，我都没什么印象。”
文静转移了话题，边开车边交代起了将要执行的任务：“咱们先去警局待命，到时候跟警察的车一起出发，到了地方，咱俩的任务就是蹲守，因为警察的对讲机咱们不能用，所以只能在车里观察，警察冲进去的时候，咱们跟紧拍摄就行。”
“行，放心吧。”嘴里虽说得决然，但田山野心里依旧不免慌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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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里，几台不起眼的轿车停在一家旅馆周围，旅馆上下只有三层，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。透过车窗，田山野盯着旅馆大门，手里紧握着那台简陋的DV，手心里全是汗。也许下一秒，大批的便衣警察便会同时推开车门，从不同的位置冲进旅馆的前门、后门，甚至包围隔壁写字楼的大门。可能不远处还部署着大批荷枪实弹的***，他们会在几十秒内赶来，破门而入后端起手中的MP5，对准床上一双双赤条条的男女，男人从枕头里掏出一把上了膛的黄金沙鹰，一声枪响，对面楼顶的狙击手用一颗子弹，结束了男人的残生……
“紧张么？”一个温柔的声音，打断了田山野的幻想。
“还行，还行……”田山野着实被吓了一跳。
“放松，放松……我一次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害怕。”
“怎么讲？”
“算了，这时候不该给你讲这种故事，想想宵夜吃什么吧。”
两人不再交谈，继续看着车外。
车里沉寂了一会，田山野突然问道：“对了，我想起个事，你说负伤的那个编导，是怎么受的伤啊？”
“哎……”文静语气里带着无奈，“之前警方在附近村里发现了个赌窝，就开在一个农家院里，警方所有行动都是保密的，我们也不能透露半点信息给外人，结果行动前的一晚，那个编导居然跑到那个农家院，扒着墙头偷偷录像，你要知道，***们这行的，院里院外，装了十几个摄像头，这编导当场就被抓住了，然后他亮了身份。不亮还好，一亮身份，赌场的人直接把他暴打了一顿，两条胳膊打折了，说是再也让他拿不起摄像机……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然后？”文静苦笑了一声，“赌场的人就跑了呗，换个地方继续开张，警方几个月的心血……”
“这编导这么敬业的么？他图什么？”田山野很是鄙夷。
“大概是想进电视台的编制吧，立功心切，想拍点一手资料……”
“他也是外包啊？”
文静突然抬起手打断了田山野的发问，接着目不转睛地看向车前方，随之猛然拉开车门，同时对田山野低声说了句：“跟我走！”
几乎是同时，田山野扫见周围几台不起眼的小轿车上，突然冲下十几人，极速轻声地冲向了旅馆大门，他自己也推开车门，举起手里简陋的DV，跟着人群冲进了旅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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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双双男女刚被押上警车，天空便飘下了细雨，像是想把被肮脏勾当污染的街景，冲洗干净。
首战告捷，文静开着那辆毫不起眼的轿车，载着田山野驶向警局。车上，田山野满意地翻看着十几分钟前拍摄到的画面，前方车辆警灯闪烁的光映到他脸上。
“这么晚了，你还能回学校么？”文静问道。
“应该是不能了。”田山野答道。
“啊……太抱歉了，你家在哪？一会去完局里，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“不用了，反正一会天就亮了，我去工位上睡会就好，你呢？”
“那真的辛苦你了，我可能要忙通宵了……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剪片子喽。我们要先去警局，把素材给警方简单过一遍，然后回去我就要粗剪了。”
“明天……哦不对，天亮之后再剪不行么？”
“天亮之后还有别的采访……”
“那还是我来帮你剪吧，本来我就是编导，虽然是临时的。”
“那怎么行，本来你就是借调过来的，已经很抱歉了，还有，天亮之后你就回学校休息一天吧，采访的事，我一个人就行。”
两人相互推就着，也没争出什么结论，一路开向了警局。
文静随着大批警员和押解的嫌疑人进了大楼，留田山野一人坐在副驾，雨滴敲击着车顶，虽有困意，但他依旧更乐于安享这自在的孤独。等了大约半小时，见文静冒着雨跑了回来，拉开车门，坐进了车里。
“怎么样？拍得还行么？”田山野满心期待地问道。
“太棒了！跟看电影似的！”文静激动地答道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田山野羞涩地笑了笑。平日里那种一视角看多了，这群警察大概是一次见带了些手法的拍摄，他们一定是被惊艳到了，于是不约而同地赞叹着今天这摄像还真是个奇才。
“不过……”文静的语气平静了下来，打断了田山野的思索，“下次拍全景就好，不用那么专业，咱们主要是记录办案的经过。”
“哦，行，下次我注意……”田山野领会了文静的意思，却也失落了起来。在制服违法人员之后，田山野不停地切换焦段，在场者都被他的镜头贴上了各种标签，这些“演员”的面部表情，甚至是手上的局部细节，全都被他抓拍到，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多余的运镜，他认为这是他要的 “艺术性”，可事实上，却偏偏忽略掉了“纪实性”，特写里不必要的细节，很有可能已经让他错过了全景中那惊心动魄的感觉。田山野猜到，也许文静刚才已经被警察责怪过一通了。
“没事的，咱们在现场拍的东西要求不那么高，只要全程记录就行，放轻松。”文静安慰了一句，转移了话题，“你饿不饿呀？”
“还真有点……”田山野的上一餐，是前一天的下午五点，而此时已是凌晨三点，历经了一整个惊心动魄的夜晚，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。
“我带你去一家巨好吃的拉面馆吧，24小时营业的。”
“审讯过程不拍一下么？我看好多节目里都有。”田山野有些意犹未尽。
“人家不让咱们拍……”文静启动了汽车，略显无奈。
田山野回忆起以往看过的法制节目，总有一些拍摄于审讯室的画面：犯罪嫌疑人被固定在座椅上，一开口便是想要根烟，对面坐着的三个警员抬了抬眼，最年轻的那个总会一个妥协，递上一根烟后，漂亮的女警官便在面前的那沓稿纸上随时准备落下一笔，开篇一句会不会是：
“我要是都说了，能不能少判几年？ ”
